此情追忆，当时惘然：三种时间维度下情绪情境不敏感理论在抑郁群体中的适用性研究
重度抑郁症（MDD）的特征在于情绪反应受损，根据“情绪情境不敏感理论”（Emotion Context Insensitivity, ECI），抑郁症患者相比于健康对照组呈现更低的情绪反应性，这一理论也受到了以往广泛研究的支持。然而，情绪反应作为一个整体框架，具有多重维度：在情绪体验方面，可分为积极和消极情绪体验；在时间进程上，不仅包括正在经历的情绪反应，还有期待和回忆这两个维度；在抑郁症的严重程度方面，相比于重度抑郁症（MDD），亚临床抑郁症（SD）患者处于更不稳定的重要风险阶段。既然如此，ECI理论可否直接应用到情绪反应的其他方面？亚临床抑郁症（SD）患者的情绪反应是否可以用ECI理论来解释？如果以上问题得到解答，那么我们不仅能验证ECI理论的普适性，从其他的角度看到抑郁症情绪功能失常的全貌。还可以通过不同严重程度的抑郁症患者的情绪反应，检验情绪情境不敏感特征是否为抑郁症稳定的标记物，还是随症状严重程度变化而发生转变的功能异常，以此为抑郁症的早期识别提供有力的证据。
近日，华东师范大学心理与认知科学学院严超副教授团队在国际高水平期刊Journal of Affective Disorders（影响因子：6.53）发表研究成果。研究团队以情绪情境不敏感理论为基础，探讨了临床与亚临床抑郁群体是否在期待性（Anticipatory affect）、即时性（Consummatory affect）、回忆性情绪（Remembered affect）上呈现对刺激不敏感的特征。
本研究共招募了222名被试，年龄范围为18-40岁，共分为四组，临床抑郁（MDD）组60名，临床健康对照组50名，亚临床抑郁（SD）组56名，亚临床对照组56名。使用汉密尔顿抑郁量表（Hamilton Depression Rating Scale, HAMD）与贝克抑郁量表（Beck Depression Inventory, BDI）分别测量被试临床与亚临床的抑郁程度。MDD患者基于《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第四版》诊断标准从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招募；SD组在BDI量表上得分不低于16分并且报告无临床抑郁史和当前抑郁发作。研究团队采用金钱奖赏延迟（MID）任务来研究被试在期待和即时体验这两种情况下对于奖励的情绪效价与唤醒水平，金钱奖励可以引发情绪体验，被试在MID任务的目标则为获得奖励或避免损失。被试会被提示可能赢得或损失的货币金额，随即出现白星目标，进行按键操作，若成功击中目标，则实现赢得或者避免了损失，并会得到金额结果的反馈。被试在获得金额提示至白星目标出现之前为预期阶段，获得结果反馈后为即时阶段，在MID任务完成30分钟后为回忆阶段。被试通过9分制李克特量表对三个阶段内的情绪效价和唤醒水平进行主观评分（1=最不愉快或最低唤醒，9=最愉快或最高唤醒）。
经过统计数据分析，研究发现，与对照组相比，临床抑郁组在大部分情况下对金钱刺激的情绪反应迟钝（数据分析见图1，图2），这与ECI理论相对应。具体来说，MDD患者面对金钱奖赏等积极情绪时，在期待、即时经历、回忆期间都有着比对照组更迟钝的情绪反应；然而在金钱损失等消极情况下，患者只在回忆时表现出情绪反应迟钝，对于损失的预期和即时经历都没有报告出反应的迟钝。这一点是与ECI理论不一致的。这可能是因为临床抑郁个体会付出相当大的努力来抑制在预期和经历期间触发的负面情绪，并为积极情绪消耗精神资源，最终导致在回忆期间对正面和负面信息的反应迟钝。迟钝的回忆情绪反应可能作为一种适应性情绪调节策略，使临床抑郁的个体从痛苦事件中解脱出来。
图1. MDD组与控制组情绪反应的效价评分
（注：四个图表表示MDD组及其对照组在收益，损失，无收益和无损失条件下的预期，即时和回忆的情绪反应的价态评级。GL/GH：收益条件下的低/高情绪反应性;NGL/NGH：无收益条件下的低/高情绪反应性;LL/LH：损失条件下的低/高情绪反应性;NLL/NLH：无损失条件下的低/高情绪反应）
图2. MDD组与控制组情绪反应的唤醒评分
与亚临床对照组相比，亚临床抑郁组对金钱刺激的情绪反应时高时低，呈现情绪浮动较大的状态（数据分析见图3，图4），没有呈现ECI理论的情绪特征。并且，这种不稳定性可能会导致抑郁症状重返或者发展为达到临床标准的更严重的抑郁症。SD组只有在期待金钱奖励时才会显示情绪反应降低，且他们在当下经历金钱奖励或期待、回忆金钱惩罚时，有着较强烈的情绪反应，有更高的情绪唤醒程度，这与临床抑郁症患者的模式相反。在此基础上，情绪唤醒可能是亚临床抑郁症和临床抑郁症之间的转折点，并且，这表明ECI的表现可能不受抑郁严重程度的影响。
图3. SD组与控制组情绪反应的效价评分
图4. SD组与控制组情绪反应的唤醒评分
此外，MDD组和SD组被试之间情绪反应的差异也体现在抑郁严重程度和反应之间的不同关系上（见图5）。MDD组的抑郁程度与对金钱奖励的反应减少呈负相关，而SD组的亚临床抑郁严重程度与情绪反应无关。即抑郁症的严重程度与对积极情绪的反应减少有关，研究推测情绪反应的障碍与抑郁症的过程同时发展，并最终导致积极情绪反应减少。
图5. MDD组情绪反应性的效价评分与HAMD得分的相关性
本研究从期待性、即时性、回忆性三种情绪反应，探究ECI理论在临床抑郁与亚临床抑郁群体的适用性。研究表明MDD组在部分情境表现出情绪情境不敏感的特征，对刺激有着较弱的情绪反应。SD组则表现出唤醒程度较高、较不稳定的情绪反应。研究还发现，情绪唤醒程度可能是亚临床抑郁发展为临床抑郁的转折点，抑郁群体的情绪反应与病程发展有着密切关联。本研究结果有助于未来针对抑郁群体的情绪问题，提供了抑郁个体情绪特征的全面图景，发展有效的预防与干预措施，并促进对不同程度抑郁症患者的个性化治疗。
华东师范大学心理与认知科学学院本科毕业生孙婧雯、副教授严超为论文的共同第一作者，硕士生肖雯薏、本科毕业生王亚婧、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副主任医师吕钦瑜、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副研究员王毅参与本研究，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主任医师易正辉、华东师范大学心理与认知科学学院高级工程师王继堃、副教授严超为共同通讯作者。本研究得到了严超副教授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20YJC190025），国家自然科学基金（32171084）、上海自然科学基金项目（21ZR1421000）的支持。
近年来严超副教授团队基于情绪与奖赏的多维加工视角，对精神分裂症与重性抑郁障碍背后的心理病理机制、神经科学机制以及病理发展机制等多个科学问题进行了探究。多项成果发表于Schizophrenia Research, Journal of Affective Disorders, BMC Psychiatry等国际高影响力杂志上。
论文信息
Sun CW#, Yan C#，*, Lv QY, Wang YJ, Xiao WY, Wang Y, Yi ZH*, & Wang JK* (2022). Emotion Context Insensitivity is generalized in individuals with major depressive disorder but not in those with subclinical depression. Journal of Affective Disorders, 313, 204-213. (*: Corresponding author; #: Co-first author)
Cheng XY, Wang LL, Lv QY, Wu HS, Huang X., Yuan J, . . . Yan C*, Yi ZH*. (2022). Reduced learning bias towards the reward context in medication-naive first-episode schizophrenia patients. BMC Psychiatry, 22(1), 123. doi:10.1186/s12888-021-03682-5, (*: Corresponding author)
Wang LL, Yan C.*, Shao YX, Lv QY, Neumann D, Ettinger U, . . . Chan RCK*. (2020). Revisiting anticipatory hedonic processing in patients with schizophrenia: An examination between representation activation and maintenance. Schizophrenia Research, 216, 138-146. (*: Corresponding author)
Zhang WJ#, Yan C#, Shum D, Deng CP* (2020). Responses to academic stress mediate the association between sleep difficulties and depressive/anxiety symptoms in Chinese adolescents, Journal of Affective Disorders, 263, 89-98. (#: Co-first author)
Yan C, Lui SSY., Zou LQ, Wang CY, Zhou FC, Cheung EFC, . . . Chan RCK. (2019). Anticipatory pleasure for future rewards is attenuated in patients with schizophrenia but not in individuals with schizotypal traits. Schizophrenia Research,206, 118-126.
Li Z#, Yan C#, Lv QY, Yi ZH, Zhang JY, Wang JH, Lui SSY, Xu YF, Cheung EFC, Gur RE, Gur RC, Chan RCK* (2018), Striatal dysfunction in patients with schizophrenia and their unaffected first-degree relatives, Schizophrenia Research, 195, 215-221. (#: Co-first author).
撰稿：孙婧雯、张新月